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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網路上常有許多斥責韓國人的文章,每當看到這些對韓國的怒罵總總指責,我常常會想起在澳洲時的一位韓國同事-Won。

  認識Won之前我對在澳洲的韓國人的印象實在不太好。

  自己認識的韓國人不多,但是曾經在背包客棧中遇到一群韓國人,他們總是自成一個集團,從來也不與其他人交流,不遵守背包客棧的規矩和條約,碗盤用完就丟著不清潔。甚至有朋友曾經在做完自己的晚餐後遇到韓國人來攀談,聊上食物的話題對方說想試吃看看朋友的手藝,試著試著就很自然的把朋友的晚餐全吃了。

  不過仔細想想我對韓國人的指控其實對台灣人的集團大概也都適用;台灣人常常也是自成一個集團在背包客大廳喧鬧,從不與其他國外背包客交流也不守背包客棧的規定(雖然絕大部分是因為聽不懂或看不懂)。話說自己也恬不知恥的在墨爾本綠屋大廳辦過麻辣火鍋大會,香味撲鼻還超好吃。

  所以真正讓我對韓國人不爽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遇到不只一位韓國人對台灣朋友始亂終棄,還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言談舉止間把台灣女性當作在海外時排解無聊的對象,並且親自體會到韓國人不可思議的沙文主義和民族自豪的關係吧(譬如一起聚會吃完飯結束後男生直接散去,理所當然的留下年紀最小的女生去收拾打掃)。

 

  言歸正傳。

  結束了短暫的農場工作後我來到了STOMP。

  這是一家在墨爾本市中心的唱片娛樂公司,主要業務是從類似亞馬遜之類的網路商店上接受唱片和遊戲之類訂單,然後出貨到世界各地的物流事業,其他還有流行事業部和音樂事業部之類的業務。我在這邊做Warehouse assistant,大概就是倉儲助理,負責進出貨,點貨和看管在庫之類的經常性事務。

  工作很無聊,景氣不好訂單也不多所以沒事就是倒杯咖啡然後翻閱公司要出貨的小說雜誌,或是跟同事閒扯。

  Won和我是全公司唯二的外國人,又都是亞洲人,很自然就成為沒事互相攀談的對象。

  他很愛說當兵時的話題(這讓我發現全世界當過兵的男人都一樣),似乎韓國男人初次見面時第一件事就是先報軍種梯次。他當海陸傘兵,據他所說韓國「一日陸戰,終身陸戰」的精神奉行的更為徹底,所以就算已經離開部隊,他在任何地方只要遇到到陸戰隊的學長都必須服從命令,就算是要他全裸跳近河裡游泳他也只能服從。有天他突然無預警的請假,事後他跟我說他在某個女生家裡party時來了兩個海陸的學長,學長命令他一個人把一箱BOX WINE全喝光,於是他當晚就被送醫院住一晚了。這點讓我見識到了韓國輩分文化的恐怖,不過也因此我在海外常受到年紀比我大的韓國人照顧;但是當他們開始要求你認清輩份關係時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Won工作時總是比任何人都拼命。

  相較於總是悠閒的泡著咖啡聽著音樂邊和身邊人攀談、完全融入澳洲氛圍的我,Won的身邊氣場永遠燃燒著戰鬥氣息。

  他說在韓國他不是名門大學畢業,進不了好公司,就算幸運能找到工作也永遠只能領著微薄薪水在社會中層打滾,在不上不下的夾層中,每天辛苦拼命工作卻存不到讓自己能余裕享受生活的錢。

  他熱愛韓國但是現實讓他不想當韓國人。

  為此他在來澳洲前還曾特別到菲律賓語言學校學了半年英文(據他所說非常便宜) 。現在他必須要向公司證明自己的價值,讓公司肯為他簽工作簽證他才能居留澳洲;就算一次湧進再多案件,他也一定會拼命在下班時刻前處理完成。「我一定得這樣做,為了未來。」這是每次被我揶揄時他掛在嘴上的話。反過來他也常常勸我不要總是把錢全花在到處遊玩和沒必要的娛樂上面。

  每個來到澳洲的WHV都有各自的目標和追求:

  有人是為了旅遊冒險,賺錢只是為了補足旅費、

  有人是想體驗國外生活、

  有人是想要賺錢回家,於是花了一整年拼命作工、

  也有人只是想要為自己放個長假休息一下。

 像Won這樣拿了二簽回來試圖想要拿到澳洲永居權的人也大有人在。

  「如果你心中有個目標,就要盡力為了達成它去努力 。」這是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精神。當然我本來就沒啥太偉大的夢想了,看到他這樣努力我也只能默默喝一口咖啡,心中想著:「不愧是Asian Power,太熱血了。」,然後繼續等下班。 

  前面說到我一直對韓國人的印象不太好,但是Won後來做的某件事情讓我有些改觀了。

  某天快下班的時候我的韓國同事Won突然拿寄到台灣的CD給我看

  當然標籤上面又毫不意外的印著"Taiwan, Province of China",(看官請注意看,寫得不是”ROC”是"POC"喔),遇到這種標籤我都會順手把後面的Province of China塗掉,或是用障眼法改成ROC。所以他把標籤拿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要指責我亂改標籤。 

  不過他開口卻是問我:「你看到後面那排字是不是會覺得很生氣。」

  「恩,有一點,而且每次看到都會覺得不太舒服。」

  「好,我去幫你跟上面的人講,叫他們改過來。」他說完真的就跑去找Manager了。

  他對著Manager說:「你知道你們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嗎?這錯誤會惹台灣人生氣,你們應該把這個標籤改過來。」

  帶著眼鏡的女主管看到他突然跑過來有點詫異。接著,她拿起信封研究了一下。

  「Joseph,是這樣嗎?」

  「恩…」我有一點尷尬的點頭。

  「這樣阿!?我從來沒有注意過耶…我會跟行政部反應的。抱歉阿。」主管竟然爽快的答應了。

  我站在旁邊看著他拿著台灣的信封跟主管在談,而自己從頭到尾就站在旁邊尷尬的笑,心裡感到好慚愧…

 

  後來公司聖誕節的PARTY晚會時,我跟WON在屋頂上聊到了這個話題。

  「台灣的人其實對這個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大多人都已經抱著算了沒關係這樣無可奈何的心態了。」

  畢竟我們連奧運和許多國際賽事都不能用自己的國名和國旗了,其他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所以大多人都想只在心中掛著自己的國名就好。

  Won跟我說:「為什麼?這邊是澳洲的公司,沒有人會打壓台灣。澳洲人不在意因為他們不知道,但是我懂。已經不知道寄出多少錯誤的標籤惹怒多少台灣人了,所以一定要改。」

  聽完我好感動。

  當我自己都已經覺得算了沒關係,在海外對於國家地位認同充滿無力感、已經是半放棄的駝鳥心態時,他竟然比我還熱心。

  「謝謝你。」

  「為什麼要道謝?這是他們的錯誤。你不需要跟誰道謝。如果我看到韓國的標籤出現這樣的錯誤,我也會憤怒。」原來是這種國族情緒的同理心使然。於是我們拿著瓶裝啤酒乾了杯。

   身處異鄉自己常常因為自己國家國際地位的不確定性而有深深的無力感,並且時時出現對自我身分地位無所適從的徬徨和不安感,相信許多身在海外的學子和旅人都多少有過這樣的經驗吧?長期處於這樣的狀態下,不久自己就會開始麻痺。這樣的時候有來自外人這樣強力的認同和爭取真的會讓人很受感動和安慰。

  至少對於自己的國家能夠更增添一分自信和信任。

  Won在這邊為初來乍到的我打了一劑強心針,讓我知道還有其他人是了解自己國家的。

  不過在下一份台灣的定單到來之前,我就已經踏上往雪梨的旅程了,所以對台灣的出貨標籤到底有沒有更改我到最後還是不知道。

  Won也在不久後因為簽證到期,老闆最後還是沒有幫他轉簽工作簽證所以Won被迫回韓國,但是他在澳洲存夠了留學基金,之後又以留學生的身分重反了澳洲,還把了一個19歲的嫩媚(當時他26),被我笑眼睛很好,當時我還教他說了「甲幼齒,顧目珠」這句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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